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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再说《出师颂》风波
来源: 2003-08-22 13:37:28 中新社


  8月24日至8月29日,故宫博物院将在绘画馆举办名为《铭心绝品———两晋隋唐法书名迹特展》。人们将有机会看到中国现存古代书法作品中的五件绝品名帖———西晋陆机《平复帖》、东晋王献之《中秋帖》、王《伯远帖》、隋人书《出师颂》及王羲之《兰亭序帖》的最佳摹本唐代冯承素本。
  “五大名帖”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7月10日故宫以2200万元天价从嘉德拍卖行回购的《出师颂》。此举曾引起广泛争议,甚至被质疑为“故宫重金买了假货”。展览开幕之际,故宫博物院研究员、同时也是《出师颂》专家鉴定小组成员的单国强先生接受《北京日报》记者专访,谈起了这桩喧嚷一时的“公案”。

  1故宫购得的《出师颂》是否索靖手笔?

  这是很多文物爱好者质疑的问题,也是一度争议最大的问题。
  按照拍卖行的说法,他们本拟于7月13日拍卖的《出师颂》是西晋大书法家索靖唯一存世的真迹。认定是索靖手笔的依据是:《出师颂》的引首部分有宋高宗篆书大字“晋墨”和乾隆御笔题跋。其中最具说服力的是宋高宗的“晋墨”二字,因为在宋朝,皇宫还藏有索靖的其它真迹,皇上对照题鉴,是文物界的铁证。但有文物爱好者指出,引首部的宋高宗篆书题“晋墨”两字,以及花押和钤印,都是后人伪造的。由此证明,《出师颂》并非西晋索靖的手笔。
  对此争议,单国强先生态度很明确:故宫一直就把《出师颂》视为一件隋代的作品。而且在清宫内,也是将它作为隋代作品加以保存的。在乾隆时期刻的《三希堂法帖》中,也是将其视作隋人书。
  “书法和印章一看便知不是晋代的,描金龙纹蜡笺纸和龙的形状明显属于明代,而且引首题的格式最早也出现于明朝初年,此前从未见过这种格式。应该是明代人为了证明此书是晋人甚至就是索靖真迹,而在重新装裱的时候拼接上去的。这种伪造的手法在古代书画作品中屡见不鲜,但明人伪造的引首并不影响《出师颂》本幅部分的价值和书写年代,也不影响隋人所作的《出师颂》的真实性。”所以,单先生指出,根本不存在故宫重金买假货的问题。
  单先生说,对于古代字画的鉴定首先必须明确鉴定的主旨。对于有款题的作品,鉴定的主要目的在于论证此作品是否确为落款作者的手笔,这里有真作和伪作的区别;而对于没有款署的作品,比如《出师颂》,鉴定的主旨就是搞清楚今存本的创作年代。无款作品是没有所谓“真伪”问题的。因此,对无款作品《出师颂》大谈是真还是假,是真迹、摹本还是伪作,都是没有意义的,是缺少起码的书画鉴定常识的。

  2故宫如何认定《出师颂》是隋代作品?

  那么故宫购得的《出师颂》出自何人之手?
  单先生介绍说,历代见于著录的章草《出师颂》有两个版本:一本称为“宣和本”,有宋徽宗标题“征西司马索靖书”及“宣和”瓢印,可见宋徽宗认为他见到的《出师颂》是索靖的作品;另一本称作“绍兴本”,曾收藏于南宋绍兴内府,有米友仁的鉴题,称为“隋贤书”,可见米友仁认为他所见到的《出师颂》是隋人写的。后者就是今天引起广泛争议的本子。今存本子与诸多著录书中介绍的“绍兴本”状况一一吻合,确实是早已闻名并且流传有绪的“绍兴本”《出师颂》,为清宫旧藏。
  根据作品鉴藏印和历代著录书的记载,“绍兴本”《出师颂》流传的情况大致是:唐代经太平公主、李约、王涯先后鉴藏;南宋绍兴年进入内府,经米友仁鉴题;明归王世懋;清初由安仪周收藏,后入乾隆内府,刻入《三希堂法帖》;民国11年(1922年)溥仪以赏赐溥杰的名义将其带出宫外;1945年后,该本流落于民间,60多年杳无消息。
  而“宣和本”《出师颂》于北宋入宣和内府,明代大概从严嵩家辗转到他人手中,后来卖给了项元汴,清朝时期失传。
  单先生说,故宫从一开始就认定这本《出师颂》是隋代作品,这是经过了仔细严谨的考证得出的结论。
  《出师颂》的书写字体属于典型的比较古老的章草字体。据史籍记载,章草体在西汉时候已经出现,至东汉趋于成熟。这种书法的代表人物有“草圣”张芝,“书圣”皇象(《急就章》的作者),以及西晋的索靖。索靖是张芝姐姐的孙子,继承了张芝的衣钵。西晋时代,章草开始向今草演化,出现了过渡时期的书法的面貌。目前,中国现存最古老的书法作品———陆机《平复帖》基本属于这种字体。东晋南北朝时期,章草体日渐衰微。到了唐代,章草体几乎绝迹。至元代以后,章草体才有所复兴,不过风格已大异于古人。因此,从章草的创立、发展、演变和衰微的历史来看,呈现古典、规范的章草体的书法作品,是不可能晚于唐代的。章草在书法史上具有很重要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出师颂》中体现了东汉至西晋时期流行的规范章草体的特征,更增添了飘动之势,带有一定的今草味道。而元、明、清三代重振章草字体时所体现出的笔锋锐利、旋转流畅、妍丽流美的时代特征,在《出师颂》中是丝毫找不到的。因此,《出师颂》的章草不会晚于隋代。米友仁在题跋中认定是“隋贤书”,是非常有道理的。
  除了书法字体以外,最重要的依据就是米友仁的题跋。米友仁是米芾之子,是北宋末年至南宋初年非常有名的鉴定家。他对书画有极高的鉴赏力,曾被召入南宋绍兴内府鉴定所藏书画,多有鉴题,存世书法墨迹也多为鉴题,可信度是非常高的。此本中米友仁的鉴题确是真迹,与他其它墨迹相比较,具有相同的书法风格,尤其偏长、右斜、求险的结体,以及柔和、内敛又时出劲锋的点画,呈现了鲜明的个性特征。与故宫其它藏品相比较,笔势、结构都很是接近,“友仁”的署款尤为一致,显然出自同一人手笔。而且,《出师颂》上的“米友仁”三字款署,早已收入1987年上海博物馆编的《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米友仁”条,其注解为:“《米友仁》,隋人出师颂题跋,绍兴九年(1139年)”。而且,米友仁的题跋是写在楮皮制成的纸上的,这确实不同于隋唐时期使用的麻纸。可见,此鉴题属真迹无疑。米书既真,其鉴定为“隋贤书”就有相当可信性。
  此本幅的诸鉴藏印,也可佐证墨迹不会晚于初唐。所知诸印中最早的是唐朝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的四字梵文印。而且,此梵文是太平公主“别造胡书”,不同于现今的梵文或西藏文,故今人多不识,但却符合武后朝中多自造新字和怪字的时代风尚,后人生造不出。因此,《出师颂》的书写就不可能晚于初唐武后时代。此外,还有几方唐印、几方宋印,从中可以了解《出师颂》的流传经过。而且,《出师颂》的本幅部分所用纸张是隋唐时期的,后来经过宋人的重新装裱。
  至于《出师颂》的真正作者,一千多年来始终有争议。一般人将《出师颂》归于索靖名下,因为其字体与索靖的很像。当然,还有许多其它的说法和争议。不过,一般认为《出师颂》是索靖的作品,因为章草体的书法大家中,索靖的名气是最为响亮的。

  3隋人书《出师颂》值不值2200万元?

  这次回购文物的另一个争议是收购价格。如果不是西晋索靖手笔,隋人书《出师颂》还值2200万元这样大的价钱吗?
  单先生说,由于隋代存在的历史年代非常短暂,所以,能够流传下来并确定是隋代名家的书画作品十分稀少。即使有,也往往被认作是六朝或者是唐代的作品。而《出师颂》是以明确的隋书身份出现的。目前,故宫收藏的隋代作品只有一部写经,而别的朝代的书画珍品都有收藏:西晋有陆机《平复帖》,东晋有王《伯远帖》,唐代的就更多了,隋代作品是个缺件。《出师颂》完全可以弥补故宫博物院在书法藏品中的空白,所以它引起了院方的极大兴趣。
  再者,《出师颂》本来就是故宫藏品,1922年被溥杰携带出宫,后来流失。现在重新出现,故宫当然希望尽最大努力把它重新收回来。
  至于收购价格,有人说故宫博物院“出了纯金的价钱,买回了镀金的作品”。单先生认为这种说法是不对的。他说,故宫出价2200万元,就是把《出师颂》当作一件隋代书法作品来购买的。至于价格,是由买卖双方商定的,不可能单由买方说了算。如果是真正的西晋时期索靖的《出师颂》,价钱当远不止2200万这个数目。他举例说,北宋时期米芾的《研山铭》,成交价是3000万元,由国家文物中心出面购买,现由故宫收藏;宋徽宗《写生珍禽图卷》,外国人以2500万元高价买走;这两件作品的真伪,也有人提出异议。而隋人《出师颂》这样一件名迹,比它们更早数百年,且已由故宫博物院延请权威书画鉴定专家作出了科学的鉴定和断代结论,花2200万,怎么就说是高了呢?
  单先生说,在国内文物市场上,动辄出现价值几百万、号称“国宝”级的文物,但故宫都没有收购,原因就是这些文物与故宫现有藏品有重复,不是孤品,没有更高的价值。但是,目前国内外拍卖市场上极少出现隋代的作品,何况是像《出师颂》这样流传有绪、文物界都知道和了解的书法珍品。清乾隆时期刻的《三希堂法帖》中就收录了《出师颂》,而此次现世的这本《出师颂》与《三希堂法帖》中的《出师颂》一模一样,这也证明它确是以前从故宫流传出去的。这样的珍品,故宫当然要不遗余力地回购收藏。

  4故宫:回购文物鉴定一向很慎重

  单先生说,故宫在新中国建立初期就开始出钱回购文物。当年曾有香港人要将手中的《伯远帖》和《中秋帖》出售,周总理亲自批示,经过专家鉴定确为真迹后,由文化部以48万元港币,于1951年收购了这两幅作品,现收藏在故宫。20世纪90年代,拍卖行业兴起后,故宫也买过几件作品,也曾有一些作品引起争议。不过,书画作品本身是一个永恒的争议话题,这也不伤其在艺术历史上的影响。
  故宫博物院院长郑欣淼介绍说:“因为种种历史原因,大量的故宫藏品流失。故宫博物院一直都在通过各种途径收回属于自己的藏品。如今成功购得《出师颂》,使得一件离开故宫80年的珍品重新‘回宫’,这是为保护珍贵的国家文物所做出的努力。”
  针对收购《出师颂》引发的广泛争议,单先生倒是坦然处之。他说,故宫对《出师颂》的鉴定是慎重的。不仅是这一次,每一次文物鉴定,专家们都很严肃很慎重,甚至可以说战战兢兢,反复考证比照,绝不轻易下结论。
  单先生特别强调说,“绍兴本”《出师颂》,即使从唐朝初年算起,至今也有一千三四百年的历史了,且流传有绪,屡见著录,近代又失踪了60余年,如今重见天日,应如何对待?就算对作品的某些方面存在不同看法,但是对这样一件名迹,面临由国家保管还是让它继续流落民间的问题,应该采取什么态度?这是我们不能不考虑的。事实上,时代久远却流传有绪、闻名遐迩却颇有争议的古代书画名迹,有许多至今仍珍藏在各大博物馆,决不因有争议而被贸然出手或打入冷宫。对这些作品一定要分清主次,重视其已认识到的价值,对存疑的要害问题,如果没有确凿的、公认的否定依据,还不如暂依流传有绪的旧说,先妥善加以保护,以免一时的误鉴而使一件名迹销声匿迹。在真迹不存的情况下,“下真迹一等”的复本或摹本,本身就是最为珍贵的第一手资料,应视为真迹加以妥善保存和合理利用。对《出师颂》这样流传有绪的名迹,恐怕也应采取这种态度。(来源:北京日报记者周文丽实习记者侯健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