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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维钊先生书法管窥
李文采


  六十年代初的浙江美术学院中国画系正值鼎盛时期。以潘天寿为首的十大教授,或人物、或山水、或花鸟、或书法、或篆刻,各自身怀绝技,书画艺苑一时群星灿烂,交相辉映,蔚为大观。陆维钊先生就是当时的十大巨星之一。陆先生学识渊博,于文章、诗词、书法、篆刻、山水、花鸟,甚至音乐、医道皆有精深造诣,而尤以书法著称。先生于书法则特长篆隶,尤以“蜾扁”(一种文字自然面貌是篆,书法艺术面貌似隶的“扁篆”)闻名海内外。

  先生于甲骨、金文、小篆、隶书、楷书、行书、草书无所不精。字体既能多样,而于每种字体之中又能时时变换出各类书法风格──或沉雄豪劲、或清丽和婉、或端庄厚重、或倜傥俊拔、或浑穆苍古、或高逸幽雅,一幅有一幅情趣,令人玩味无穷。先生所以能达到这种常人不易到达的书法境界,其原因是:一、先生书法修养全面、鉴赏眼光圆通,故能兴趣广泛,不偏爱于某家某派、某碑某帖。二、先生勤于临帖实践。他认为“惟有从范本临摹,才能助学者自以意会,默探冥求,不烦缕举而胜缕举实多。”(《书法述要》第10页)因此,先生于历代名迹几乎无所不临,经常临写的碑帖也有一百多种。三、先生对前贤名迹的学习特别认真。他将学书分为摹、临、背三个阶段。初学求其形,而后求其神──所谓“意临”。然而,所求的这个“意”,是范本的意,而非临者的意,因此,他又说,即使是背临,也应“一切仍须合乎原帖”。他已是八十高龄的书坛高手了,我却亲眼看到他又做起初学者的功课──以拷背纸复于《兰亭序》之上,一丝不苟地反复摹习。这对于那些事临帖惟以“己意”为高,遂使临帖徒具其名的学书者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教育。鉴赏圆通,故学而能博;学之能精,故自运能将法帖时时流露于笔端;既精且博,故能做到时有这样的流露、时有那样的流露,于是面貌众多,神情各异。

  先生的书法风格固然面貌众多,然而,也可以说只有一种──都有一种独特的英雄气概。说先生所书面貌众多,是以先生自身的作品进行比较的结果;说先生所书面貌只有一种,是将先生所书与古今名迹一起进行比较的结果。先生为人端厚宽和,时时有真诚、慈祥的笑容,我们与他在一起,有如沐甘露、坐春风;然而,观先生所书,却都有一种彪悍、勇猛之气,如三军夺城、关公斫阵,波澜壮阔、气象恢宏,令人神惊魄动、心潮澎湃!似乎先生要以这样的书风来鼓舞我们去战胜艰险、攀登高峰!

  这种书风的形成,其原因诚如先生自己所说──“余书自以为尤得力于《石门颂》、《石门铭》、《天发神谶》、《三阙》诸碑。”古人云,“碑可强其骨”,先生早岁得力于碑,故所书骨健筋丰,笔力惊绝。具体说来,是因为先生特别夸大用笔的收放、结字的开合、行气的跌宕、章法的错落的缘故。这种风格在他的行草书中特别明显,因为行草的变化幅度最大。观先生的行草,多有“纵无行、横无列”的章法,因而其中书法形象有如男女老少欢聚一堂、满天星斗列于河汉──先生大胆、巧妙地将绘画章法用于书法了。

  这种雄恣的书风,常人即使想追求也力不从心,因而成为一种颠三倒四、外强中干、气急败坏、声嘶力竭的东西;而先生下笔却能既狠、且稳、又准,痛快沉着、真力弥满──所以可贵啊!古人论书多以和平、简净为上,而骏宕、雄恣次之,这叫“鉴不圆通”,不是鉴赏家应有的态度。菩萨低眉,慈悲为怀;金刚怒目,疾恶如仇──两者不可偏废。只乐于春风杨柳、见不得大刀阔斧,所以古代书生多甘于委曲求全、变节受辱。这是我们在欣赏陆先生书法时应该特别引起注意的地方。

  先生好学不倦、永不自满,因而常常有新鲜体会。先生在八十岁前后常与人说:“我晚年进一步体会到《兰亭序》的妙处。”因又付诸实践,认真临摹《兰亭序》一百余通。如果先生再长寿一些,我相信他笔下又会出现新的境界。

资料来源:《中国书法》199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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