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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散木
作者:梅墨生 来自网络
邓散木(1898-1963),曾名纯铁、粪翁等,抗战后更名散木,晚号一足。上海人。师从起古泥。40年代在上海举办金书法讲座,影响很大。出版有《四体简化字谱》、《欧阳结体三十六法诠释》、《草书写法》、《篆刻学》、《怎样临帖》、《书法百问》、《中国书法演变简史》、《邓散木书法选》等。
几乎成为传统书法典范式样的“二王”书风,已经积淀为中国书法审美心理上的“正统”。千余年来,书家们弹精竭虑、心仪手追着这一书法风格的典范,在“完美”面前自惭,体现了民族传统文化心态上的封闭性与延续性。偶有逾越的勇士,不是落了“狂颠”名声,便是要打着师法“二王”的旗帜才可能暗渡陈仓——口头上的继承,事实上的反叛。因了这“正统”的笼盖,加上后来者个性方面的不足,纵观晋唐以后的书法史,没有几人可以跳出“圈”外。
一部书法史,无妨说就是一部书写风格的演变史。只是,由于种国书法的特殊性,作为艺术的书法史在视觉形式上的变化比其础艺术部类更显得微妙罢了。如果没有较深厚的传统文化素养范类经验,想在书法欣赏中体察入微,显然存在着困难。林语堂很为书法最能代表中国文化,自有道理。它的民族性之强,是与生俱来的。从这个先天属性上去看,中国书法的与国际性艺术“对话”“接轨”,前景并不如有些人想象得那么乐观。
这种逶迤绵延了相当岁月的书法“正统”风范,到了清朝中叶受到了北碑朴野审美体系的冲击,及至民国以来,基本上又形成了碑访结合和碑帖双峙的局面。也就是说人们的风格表现在新的秩序中趋于稳定,不同的审美理想可以各行其是。经阮、包、康诸氏激起的碑学狂飙渐为平静,人们发现任何矫枉过正都不如互相合更能得到赏会上的满足。此后的书法创作,便难再看到单执一端的碑帖——刚柔——雄秀之争了。活跃于建国前后时期的一位书坛人物——邓散木,便是我们愿意观照的一位代表书家。他传统功力与技法上的深厚全面不待赘言。他的自家面貌在中年时期便已经确立,而且是以比较多样的眉目呈现的。作为一位在继承的基础上建立了较有个性风格的现代书家,我们如果不是从创造性的尺度标准去衡量并将之作一历史性的评估,我们便只有敬重而不会有别的什么。问题在于书法批评提出的要求是:理性的价值判断,给历史人物以应该站到的历史位置。邓散木书法自不例外。
对邓散木书法进行纵向的比较后,结论是他作为一代名家够得上古典风格的功力派代表,在创造历史性的美感风范上尚未臻于突破性的成就。由此带给我们的思考是何以许多并不缺少传统功力与妇技巧的书家却最终难以突破书法传统美感风格上的框限?或臻至传美学的高境界?如邓散木先生这样的书家,也并不缺少人格品质上的强烈个性以及高雅的鉴赏能力和当深厚的文化积累。答案只可是,由于这些书家所具有的传统文激修养,使他们在游刃于传统的艺术式样之内的同时,不自觉地容易落人一种审美心理定势之中,来自民族的、地域的、传统的化积累易于牢笼位传统型文人。本来,纯粹的民族乃至地域性文化积淀往往应该成全更具有大人类文化意义的艺术家,但是一旦这种文化的惰性面与个体意识的保守素质发生联系,其情形不乐观。究其本源,艺术家的个性特征不会脱离他的个性属性发展。艺术家的深层心理的文化原型虽然是最为潜藏的,却为重要的艺术动力。这一艺术动力的规定性与趋向性,很大可以影响到其艺术创作的发展类型。作为继承型的书家,邓散木比较全面地实现了他对传统最高标准“二王”风范的回归与沿聋,这是必须肯定的。他深厚扎实的楷书、特别是小楷功夫,对于“优雅 适度”这一中和审美要求的理解与掌握,对于成就一个传统书家必备的书学知识,如小学、文字学、碑帖学、书法史的熟稔等等,集合为他博洽全面的“正统”一脉书家的形象。师承于萧退庵和赵古泥就更增强了这种气质与走向。遗憾的是,他在传统审美范畴里终于在向“二王”传统“看齐”这个阶段划了句号。与不险少近代书家一样,这个句号离二王法脉的真谛与神韵还远得很。书此,这类书家只好居于二、三流上。
假若,邓散木先生不是那样追求艺术表现上的全面与多能,或许更利于他对书法深度的探索?笔者怀疑,世俗习惯中力争塑造一个全面型的书家的传统,很大程度上的确会影响书家们对书法本体的深层追求与专一的开创性。这样的说法并不意味我们愿把两者割裂开来。但作为艺术的批评我们的归结点终归要落到艺术的形式与风格的创造性价值的研究上。平常与特殊——平庸与创造的分水岭,就艺术而言就在于个性精神的摆脱惯性的模式程度如何!现代意义的价值判断,重视的是艺术的高度与深度——表现的力度,而不是作为基础的广度。我们是现代人,我们不可能不站在现代立场说话。
邓散木书法很容易湮灭在书法历史上,应该说,使先生留名于艺术史并值得大写一笔的,是先生的篆刻艺术以及晚年的篆书作品。理由是,即使以传统标准的批评眼光来衡量,邓散木书法就整体水准言,在同代书家中也不是一流的。邓先生的行草书法没有把点画的“线性”创造提高到个历史意义的水平线上,结字与整体的艺术精神也较泛常化。
而先生的篆刻面貌则是直接承接了乃师赵古泥的风格但毕竟他把这种装饰审美风范推向了某种极致式的高度。而他的篆书却是造成其篆刻面貌的主要因素之一。虽然他重刀趣,但结字的篆书意味是显见的。
先生为人傲介不群,一生坎坷,但是其书法却温润秀婉,不失江南人气质。似与其为人不尽合。看来,书如其人之论也有可刊之处。先生的书法“雅”而木够“高”“逸”,想不尽属胡言罢。